人物和作品

教学相长下的文学体悟——吴垠采访印象录之二

吴垠在生活中,除了写作的爱好, 又是一名海外中文教育工作者。教育与诗歌创作的结合,在诗社的众多诗人当中,是一个不算冷僻的题目。与之前采访过的洪瑜沁一样,身在德国的吴垠也从事海外汉语的教育工作。在采访当中,吴垠这样简单地总结自己的工作经历和感悟:

我是从 2006 年开始从事海外华裔中文教学工作的,在此之前,我是中国国内的一名中学语文教师。 我一直认为,一个人在自我寻求的道路上, 需要有一条贯穿一生的脉络,这条脉络不应该轻易被截断。

因此,我来到德国后,很快便再次投入了中文教学工作中。我在从事华裔中文教学的这十几年里,面对的基本都是十四五岁左右的孩子。孩子们是天生的诗人,他们思维跳跃,想象力丰富,语言有时不以连贯的长句呈现出来(这种片段性与他们在海外语言基础还不够牢固有关)。有的孩子到了青春期,还常怀有某种莫名的忧伤,这其实是适合用诗歌教学加以引导的阶段。我曾经尝试过诗歌的阅读,甚至写作教学,也被孩子们可爱的语言和思想打动过。

吴垠的话说得质朴实在,“这条脉络不应该轻易被截断”,然哉!我通过一年多的采访工作认识的身在欧洲各地的诗友们,在工作和创作当中, 都有着一份保持和发扬中国人自身文化脉络的追求。在漫长的适应和自然的融合之中,也孕育着长期的坚持和抵抗,这种与当地文化“斗争”同时媾和的矛盾关系,以不同的具体形态, 出现在每一代华人的身上。华文教育和华文文学创作,非常集中地体现了这种和谐而又矛盾、沉重而又富足的文化心态。

吴垠的教学经验,还有更为具体有价值的部分。“孩子们是天生的诗人”,传承中国文化,不仅仅可以阅读背诵脍炙人口的名篇,更可以在属于自己的创造中完成带有新生意味的继承。

采访中说到诗歌和背后的文化底蕴的关系,吴垠又说道:

我在海外主要从事对外汉语教学和华裔中文教学两部分工作。海外华裔是中国人的后代,汉语对他们而言不应该仅仅是一种交际工具,也应当被认同为我们深厚而悠久的文化的载体。汉语教师给学生多介绍中国历史文化的常识固然甚好,但我们的语言本身所蕴含的文化性特征也值得让学生体会,因为它正是汉语自身的魅力所在。汉语是诗的语言,中国是诗的国度,因此,汉语教师具有文化情怀和诗人特质,对于开展教学工作是有帮助的。

吴垠自己创作格律诗词时,常常运用中国传统文化特色的意象来建构自己的诗歌审美世界。这与吴垠的现代诗写作,有具体表现层面的区别, 但是却有精神气质上的相通。吴垠在采访中提到,自己追求古代诗人在意象之中悟道达意、表情言志的诗歌创作境界。这同时存在于吴垠各类体裁的创作中。

不过,在格律诗词这个题材范围内,吴垠非常自然地运用中国传统文化的意象和语言,这就与她说的“文化载体”有关了。在吴垠的格律诗词创作中,格律不是形式,而是与之血肉相连的古代文化审美系统的一个载体。吴垠填破阵子《思江南》,上阙为:竹帛丹青水墨,江南烟雨寒溪。一卷相思成画意,提笔多情醉欲痴,愁心秋染枝。

这种“古意”,不是意象的堆砌, 而是融入了诗人自己的“愁心”在其中。现代人的情感,按照古典审美原则表达出来了。

在吴垠看来,格律诗词浸透在中国的历史和文化当中,不能完全脱离它们而存在。

吴垠写“何人绛墨洇山水,添入窗棂一抹愁”,心眼之中所见的,并不是完全自然意义上的山水。相应的, 写“怠尽三秋痴作赋,对风吟得落花休”,不管是“赋”还是“吟”,所要表达的,都是生长在中国文化之上的一份情怀了。

斯洛伐克布拉迪斯拉发考门斯基大学东亚研究部 孙汉田


吴垠——凤凰诗社欧洲总社副秘书长、现代诗主编。中欧跨文化作家协会会员,海外华文教师,华商报专栏作者。诗歌与文章散见于各诗刊和报纸。出版有中德文化比较类著述《总算懂了中国人》以及多本诗歌散文合集。有诗作入选《中国近代百年诗歌精品集》等。

菩萨蛮·临江

临江夜夜笙歌醉,
秋波不解离人泪。
暮色染初霜,
鸟鸣揉断肠。

玉街空念远,
碧草知行倦。
卿莫恨相离,
浮云随柳溪。

破阵子·思江南

竹帛丹青水墨,江南烟雨寒溪,
一卷相思成画意,提笔多情醉欲痴,愁心秋染枝。

别恨似无端绪,小桥淡月迷离。
落款忽疑谁受赠 ? 故里如今无旧知,且题和泪诗。

五绝·饮春

影斜江柳瘦,浓淡一壶春。
半盏闲偷日,平心自绝尘。

喜迁莺 ( 小令 )·墨韵中华

形彰意,字同文,翰墨中华魂。
隔洋乡望雪纷纷,枯笔寄情真。

平落横,崎立竖,伴稚童经寒苦。
他时挥就故园诗,告予祖先知。

七律·咏秋别

秋溢丹枫江入画,
天光自揽蔓烟萝。
翩鸿有意披霞羽,
羁客无言解雨蓑。
暗念思情还佐酒,
轻撩别绪且吟歌。
几番聚散何须问,
风遣云帆任逐波。

人月圆·金秋盼归

落霞千里倾湖入,天水尽融辉。
枫峦万叠,云深道远,旅雁携飞。

登高南望,千帆数尽,君几时回?
盼重逢日,金秋莫负,泛浪同归。

文章来源:《欧洲时报》2018.9.21-27日 第23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