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家钵的画(第一期·月亮颂 )
木桩栅上的啤酒花渐渐干了,
一座座农庄后面,一块块瓜园里,
在暖洋洋的阳光的拂照下,
一颗颗古铜色的香瓜泛着红光。
粮食已经运走,远方
在草原上的旧农舍的上空,
灰蒙蒙的风车的页子,
象一块黄色补丁在闪闪发光。
(蒲宁,1903年,葛崇岳译)
孙家钵先生曾在自叙里提到少年时代深受俄罗斯画家的影响,尤其是列维坦和库音志。他们在作品中表现出的大自然的安宁和辉煌,让年轻的美术学生迷醉,感到震撼。
感性上的这般美的感染,滋养了他。用孙先生自己的话说:“俄罗斯风景画歌颂着大自然的美,这空气、水分和阳光慢慢地充满了我的生活,滋润着我的心田。就如同在心里播下了热爱大自然、热爱生活的种子,它在我心中萌动、发芽,好像有一种向上的力量,神秘地推动着我。”
贡嘎艺术此次推出的孙先生的水彩画,基本上全是表现自然的日落月出、草原、山岗、树林、飞鸟……孙先生常说:他的爱是追求大自然的美,画出自然,其实是在玩儿。他在无数种蓝青颜色间看到了那么多种模样的月亮与月色,白贝、珠泪、弯牙;在许多敏感的天色里,画出或浓或枯的大树和它们的枝干无限变幻伸向天空的样子。为此,我们选了俄国诗人蒲宁的一首诗,代为序言。他与列维坦和库音志大约同时代,这一代人创造了俄罗斯的风景,以及它持久的迷人。孙家钵先生的作品,在这个方向上具有同样的敏感和漾动人心的魔力。
“美院的夜晚静悄悄,教室昏黄的灯光下,学生们一个个埋头画画,平房里的付小石、英若识他们弄的石板、铜板、花草、风景小画真美。我老去他们跟前看,当时暗下决心,将来考他们系当版画家。欣欣向荣的花花草草、水彩风景是我的最爱;那蓝色夜空下面透出昏黄灯光的小轩窗,也都被我记录在水彩画上。”
“老美院操场南头儿还有几间土房,里头总散发出松木的清香,那是美院的木工房,冬日里夕阳照在土墙上暖暖的发黄。干树枝和枯树叶像火把一样,一片土黄透着老北京的乡下味儿,真美。”
“正日子的晚上,听得礼炮一响,烟花上天,没几分钟,花炮里吊灯笼的降落伞就飘过来了,不偏不正纷纷落在美院操场周围,那伞是用上好的白色、红色丝绸制作的,可好玩儿了。大家争着抢着,都有所获。可我们谁也抢不过黄永玉先生,因为他会上树,还叼着个大烟斗上树。爬树本领比我们这帮孩子高多了。”
“教室外的楼道里,挂满好画。吴作人先生在比利时画的静物,比画册里的古典画印刷品好看多了,那躺在银河一样挂布里的女人体怎么看也看不够。滑田友先生从法国带回来的获沙龙金奖的《沉思》就站在教务处门外边,他塑造的那充满生机的男孩儿,教给我雕塑有多美呀!”
“有一天,陈鹏问我:‘你将来要娶什么样的人为妻?’我不假思索地答道:‘要《大卫·科波菲尔》里那个艾尼斯。’他扬起头好像想了想,说了一声:‘嗯。’”
“入学考试时,进考场之前见广军靠在树上背着画毛主席,那么像,一下就把我给震住了。进了附中我就整天跟着同桌马振声转,看他怎么画,我也怎样画。他攥着小半截儿铅笔画,我也把铅笔撅折了使。越画越上瘾,慢慢地真叫一发不可收拾了。”
“美院旁边王府井大街上有两家卖画的店铺。一间是许麟卢先生开的和平画店,专卖中国名人字画。齐白石的《紫藤蜜蜂》七十块钱一张,谁买得起。另一家是国营的国际书店,卖的画是清一色苏联来的印刷品。印得不怎么样,但特便宜,又都是俄国古典名作,换着样儿地卖。”
“我们差不多每天上午课间都以百米速度直奔国际书店。我买到过希施金的《森林狗熊图》,那是学画之前就在苏联《星火》杂志上见过的,树林很美,但觉得有点儿老气。还买到过雷洛夫的油画《蓝空中》,一群大雁在蓝天白云中飞翔,真自由,幸福,那清新空气的香味儿好像都闻得到。”
“格拉西莫夫的《雨后凉台》,雨水洗过的紫丁香在清爽的空气中散发着清香。我更喜欢列维坦的风景画,《金色秋天》、《符拉基米尔大道》、《深渊边》那么朴实深沉,那略带忧郁的俄罗斯性格,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。”
“这年隆冬时节,苏联展览馆来了一批真正的俄罗斯名家名作。阿依瓦佐夫斯基大海的波涛震撼人心,谢洛夫画了一匹大洋马站在银色海滩上,一个光着屁股的男子正在给它洗澡,幽雅、宁静。这是人们总说的‘灰调子’,但我看这灰调子一点儿也不灰暗,它充满阳光,都能让人从中听到愉快的音乐声。”
“有一张库音志画的《乌克兰傍晚》让我感到震惊,深深醉倒在它面前!一片橄榄绿和玫瑰紫色的树木包围着一间草房,它的白墙被照成玫瑰红色,背光那一面墙却是鲜艳透明的草绿色。自然有如此神奇的美,使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激情,背上画箱就去临摹,屋里不让待,就在大玻璃窗外‘透视’着临,天下这大雪,天气虽冷心里热。”
“俄罗斯风景画歌颂着大自然的美,这空气、水分和阳光慢慢地充满了我的生活,滋润着我的心田。就如同在心里播下了热爱大自然、热爱生活的种子,它在我心中萌动、发芽,好像有一种向上的力量,神秘地推动着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