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物和作品

文学翻译家邹绛:带我走进文学殿堂的人

带我走进文学殿堂的人
——此文献给著名文学翻译家邹绛

杨亚平

 

 

那是上世纪的1973年初冬,我父亲的老朋友、著名诗歌翻译家邹绛伯伯又来到我家,他在西南师大教学(西师大教授、博导),每周要回到渝中区观音岩家,每周也必到我父亲家中和家父小聚,畅谈中外诗歌……

重庆北培的西南师大,那真是人杰地灵。

在中国诗坛上,这西师大诞生了三位蜚声中外诗坛的人物,这三位就是:我国著名诗人方敬、著名诗翻译家邹绛、著名诗评家吕进。

这西师“三杰”中,诗人方敬和诗翻译家邹绛和家父杨山是同时代人,诗评家吕进则要小得多。

诗人方敬到渝中区几乎都要到家父这里小聚,并一定会在家父卧室午睡;

翻译家邹绛每周回观音岩家午饭后,下午是必到家父这里小聚,虽从不在家父这里午睡,但一定会吃晚饭……

这二位伯伯比家父大几岁,所以家父象招待老大哥样热情。

他们半个多世纪为诗歌的无数次聚会、探讨、争论,跨越了民国至今二个时代,跨越了建国以来,许多政治上的狂风暴雨……

这旷世的对诗歌的挚着、这旷世的诗人之间的友情,真令我辈汗颜,真令我辈起敬!

这邹绛伯伯在上世纪民国年间,我18岁的父亲(当时是个很土的文艺青年),从老家岳池县、同兴乡进重庆城四处找饭碗时,他主动帮父亲找到了在《时事新报》当记者的工作,所以父亲对他,那是特别地感恩……

那邹伯伯的家在观音岩,他那几个儿子:延白、延万、延成,是我崇拜的对象。因他家养有狗、猫、猴子、野鸡,还有一大池各种观赏鱼,所以我和发小加邻居加同学刘浚兄,常到他家玩……

他俩谈了许多的中外诗歌的话题……

邹伯伯突然笑眯眯地问我:“亚平,最近在读什么书呢?”,我说:“才读了《青春之歌》、《林海雪原》……”

邹伯伯微笑着从他手提包里拿出一本书,对我亲切地说:“亚平,你读一下这本,希望你以后多读点外国文学。”

就这一句话和这本书,改变了我的人生三观,至今,我还在享受这人类最高的精神“福利”。

当天晚上,我睡在床上,开始读邹伯伯送我的这本书……

这中篇小说开篇描写历史、地理、人文的文笔,就使我惊叹不已!

当这人类最伟大的作家、描写的人类最伟大的爱情故事,在文字中对我倾诉时,我不知不觉就流泪了……

这几万字的中篇小说,我“一口气”连续读了二遍。

读完这爱情故事,我靑春的心灵,完全被震撼了!

这时,我才发现,在中国以外,还有伟大而瑰丽的爱情,还有文笔更生动形象、更精采绝伦的描写、更令我惊讶的文笔与文学!

这本中篇小说就是《卡门》,作者就是蜚声全球的、法国中篇小说的杰出代表人物一一梅里美!

 

梅里美的文笔简洁凝练,情节集中,用字用句高度精练,惜墨如金,短小的篇幅里表现出了巨大的社会问题和深刻的阶级矛盾!

梅里美喜欢用第一人称的写法,这独特的叙述方式引我入胜、令我惊叹不已!

读了《卡门》之后,我才知道中国近当代小说家和世界级小说大师的差距,我才深知,这文学和艺术没有国界和民族之分。

邹伯伯又亲切地对我说:“欧州文艺复兴后,出现的文学巨匠,你都应读一下……”

我紧接着又贪婪地读了狄更斯、泰戈尔、维吉尔、福楼拜、屠格涅夫、陀思耶夫斯基、易卜生、荷马、雨果、塞万提斯、普西金、巴尔扎克、歌德、但丁、沙士比亚、列夫托尔思泰、契诃夫、司汤达、大仲马、小仲马、莫泊桑……
契诃夫和莫泊桑这两位人类短篇小说最优秀大师的选集,我更是读过好几遍。

正是因为邹伯伯当年给我推荐的《卡门》这部中篇小说,正是因为邹伯伯当年一席话,我才真正被文学璀璨的光芒打动和吸引,我才和文学结下了终生的情缘……

我才从我的青年时代开始在《香港文汇报》、《中国市容报》、《中国医药报》、《四川日报》、《四川工人报》、《成都晚报》、《重庆日报》、《重庆晚报》、《重庆晨报》、《重庆商报》、《重庆工人报》、《重庆法制报》、《重庆公安报》、《西南工商报》、《西南经济报》、《西安晚报》、《昆明晚报》、《贵阳晚报》、《包头日报》、《红岩少年报》、《企业报》、《厂长经理报》、《红岩少年报》、《新闻汇报》、《环境保护报导报》等报纸和《四川文学》、《重庆文学》、《中国诗人》、《红岩》、《星星》、《绿风》、《雪莲》、《百花园》、《嘉陵江》、《乌江》、《巴山文学》、《凉山文学》、《艺术广场》等文学刊物,发表了一批文学作品……又出版了诗集《浪花上的情结》,报告文学集《敬礼,建设者》。

我才一步步走进了渝中区作协、重庆市作协、四川省作协的神圣大门……

邹伯伯早在上世纪四十年代读武汉大学时,就翻译出版了惠特曼的《战鼓集》和莱蒙托夫的《童僧》等诗集和长诗; 五十年代他又翻译出版了《黑人诗选》、聂鲁达《葡萄园的风》、苏联《和平的旗手》、《凯小巴巴耶夫诗选》、蒙古《苏赫一巴托尔之歌》和苏联《初生的太阳》等诗集,他还翻译过长篇小说,他也发表过不少诗歌。

家父对邹伯伯的评价非常难得的高。

他说:“当我从农村来到重庆城生活、生存危机时,邹绛帮助了我;  周绛是个品行难得的老好人,他象我的老大哥;他翻译的黑人诗歌,那是在全国独树一帜、举世公认的,他做学问的严谨、认真,是令我敬佩的。”

邹伯伯生话简朴得令人难以置信。我到西师他家中,一间二十平方米左右的房间,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外,全部是书,那书多得无处不在。

有一次我编辑一本画册,要中英对照文字说明,我到西师新诗研究所请周伯伯帮忙,到了中午,周伯伯请我吃饭,那菜就是把肉切成两大块,用清水煮后再放点酱油,我和他各自一大块……那时没有天然气,他房门外地上,有个小煤灶,他就是在门口做点极简单的饭菜。

他穿着更不讲究。半个世纪之内,这那么两套,就这种青、蓝二色……

秋冬季节,他头上永远戴着那顶戴了几十年的、深蓝色的中式老呢帽。

他把毕生所有的时间和精力,都奉献给了文学翻译事业。

西师外语学院孙法理教授曾感概地说道:“邹绛就是一个圣人”。

邹伯伯是我国文学界公认的最优秀、最著名的文学翻译大家,他50多年前给我的一席话,让我读的《卡门》这本书,使我真正热爱上了文学,使我成长为一位可以业余创作点文学作品的人。

半个多世纪过去了,我的邹伯伯也早已远行去了……

每当我耳里传来比才的蜚声全球的、激情澎湃的《卡门》主题曲时,我脑海都会出现邹绛伯伯高大的身影;

都会看见他,在当年西师《新诗研究所》那间书籍堆积如海的、简陋小房间里,弓身耕耘的场景;

都会想起,四十多年前,他递给我小说《卡门》的温暖情景……

啊,光阴真的似箭。没有一官半职的、从不追求名利的邹伯伯早已轻轻地远行去了……

我今生我最荣耀的是:在这金钱至上的时代,当我享受到那些权贵和富人们享受不到的、人类更高的精神财富时,我更加怀念这位伟大而辛勤的诗翻译家、这位带我走进文学殿堂的人!

我缅怀,我追思,为我带路,为我指路的前辈恩师。

回想起这位从不追求名利与金钱,没有一官半职,头上和脖上没挂任何头衔,生活从不享乐,把文学翻译融入生命的邹绛伯伯。

我真的是看见了:现当代中国文坛中,那一头埋头耕耘的老黄牛。

二稿2019年10月

作者简介:

杨亚平, 资深新闻编辑、记者,重庆市作协、四川省作协会员。

在《散文家》、《星星》、《四川文学》、《红岩》、《山花》、《中国诗人》、《绿风》、《诗潮》、《雪莲》、《中国青年报》、《香港文汇报》、《四川日报》、《重庆日报》、《成都晚報》、《西安晚报》、《昆明晚报》、《贵阳晚报》,《世界华文媒体》、《国际艺术新闻网》、《加拿大和世界报道》、《多伦多新闻网》、《法国和世界新闻网》、《纽约都市新闻网》、《美国西部新闻》《中国华人传媒网》等国內外公开发行报刊等媒体发表诗歌、诗评、散文、人物特写、报告文学近200万字。出版有诗集《浪花上的情结》、报告文学集《敬礼,建设者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