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春楼前满庭芳——邓少峰先生杏坛第子春日修楔品记
程立
上个世纪六十中期年代,一个初春的傍晚,一抹斜阳照进了老汉口的董家巷,在那历经岁月风雨侵蚀的红砖墙根缝隙里,昨夜的一宿春雨,催发了一层苔藓的青葱,一丛丛紫苏的嫩芽绽发了青涩。从一扇青石的门廊里飘出了一阵阵郎郎的讲解声,和一串串银铃般的啧啧叹服声……
这是汉上集诗、书、画、印全能的一代宗师邓少峰先生,在饭桌翻成的画案上,以拳拳之心教诲一群心怀梦想笃志书画的才俊青少年。
岁月无痕,白驹过隙,当年这群追梦的青少年,历经艺术的磨砺,锤炼“面壁十年”的艰辛,已成长为当今汉上引领中国书画的顶鼎任务之一。他们是致力于“心象艺术”的探研的湖北美术学院中国画教授刘一原先生;襟怀“都市情怀”和当代新文人绘画追寻的武汉美术馆馆长樊枫先生;身躬力行探索篆隶书法之变的孔可立先生;有深谙“书画同源”力撑传统绘画语言的运用,“画事以笔力取势”,追求自然之师的青年才俊画家沈必辉先生;更有自幼耳濡目染手绘丹青,继承邓老风格,而又突破家法的少峰孙嗣邓汉文先生。
唐代张九龄在登上荆楚古楼时,曾有如此抒怀:“滔滔大江水,经阅几世人,天地相终始,复叹谁家子。”天地悠悠,时光荏苒,正值甲午逢春之际,在武汉荣宝斋圣堂明厅之中,将迎来几位先生蒙恩邓老杏坛教益,展示他他的今年佳作力品,以及他们孜孜探索的成果。
在这里,我不想过多赘述刘一原先生的艺术成就,鼎立创新的精神。刘一原先生把从传统中学习的国画的“元浑”之气,转移平模在他的“心象山水”中,应乎他的心灵的召唤。你看他用宾虹的捷短运气的线条,和石涛沉着奔放的藻点,运用西方的后印象大师梵高律动的笔触,来表达“忽如一夜春风至,千树万树梨花开”的人生喜而相逢的梦境;他用苍润元浑的笔墨调子,来表达“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”的人生秋境时,独立沙渚之上的风古依依……
依传统的看法,他的变化是“玩命”的,他完全改变画风,与以前的创作面目全非,追求心境、意境、化境的升腾,这需要对么大的勇气。“可贵者胆”!
“破却千家作一池,不载桃李种蔷薇”,花尽而刺出,荆棘满道,前路茫茫。这份挚着的追求抽象至美的精神,是值得肯定和尊敬的。
在这里我也不想多赘说述樊枫先生的艺术高就,但从他近年的作品中韵出樊枫先生的雅趣和深刻思想渊潭。“杨花楡夹无才思,惟解漫天作雪飞”,他在众多山水画的题材中,独辟蹊径,用新派文人画的风格展现了他的高致秋林有倪瓒,文达雅趣有其昌,墨飞线舞粗周臣,恬淡静思有微明,架构奇险似天寿,墨润华滋有宾虹。“不是胸有别,何缘句子新”,情变而画新。
他的线条的构成,用笔的转折抑扬,宿墨淡远苍秀,不含烟火。墨线穿叉叠构,真乃“长啸于千仞之冈,濯足于万里之流”,痛快沉着。他用烟墨来表现山水阴阳白背,用积墨表达山水蕴荫,气象万千。从整体来看,真有“铁千银钩老笔翻,力行从简意解繁”。
在这里,我也不想重述孔可立先生的书法篆刻成就,他自从青少年时就跟随邓老研究篆刻、书法、真草隶篆、甲骨金文、碑板汉印,无不刻苦临习。朝晖夕阳,不缀手摹心追。“磨损胸中万古刀”他将篆书、汉碑、隶书化境成自身风范,独当一面,可谓用功极深。如今孔先生仍然闻鸡起舞,认真临池摹帖,日日手砥摩思书法研究,“隔窗知夜雨,芭蕉先有声”,在耕砚墨海中,越来越彰现真意。
“自古英雄出少年”江山待有人才出,沈必辉和邓汉文俩先生,虽然是汉上中青年才俊的画家,都出身于瀚墨文涛之家,自幼就浸润在中国古文化之中。沈先生的家父是汉上著名书法家沈邦武先生,从幼小时就师承家学,饱读诗书;邓汉文先生更是邓少峰先生的孙嗣,孩提时就是执毫挥雲,临字习画。他们在幼学琼林之时,已倪露他们的才华。
在邓汉文先生的绘画世界里,有如面临南窗,春风和面,杏雨沾衣,丝丝入怀,款款深情地讴歌花鸟生命和自身志趣的写照。邓汉文先生在继承邓老的笔墨风景时,构成自己的气韵,他不仅承恩思源,体味邓老的书法绘画的内涵,抽丝剥茧,层层深入,缕缕记上心头,蜂巢酿蜜,针针原积薄发,自出机杼。
“唯有顺郎全学得,一声飞出几重深”在邓老丰泽的艺术学养中,汉文先生一飞冲天,经过几十年的砥励血拼,他的花鸟也自成一面,始克于成。他笔墨的坚实朴拙,果敢爽利,无故弄玄虚,无矫揉造作,自然天真,构思精密,笔无妄下。汉文的花鸟世界传递着待人厚道,海纳百川的气度,平而不陋,易而不空,神韵俱全。看似单纯,实见华滋,任意泼洒,中见深厚。这种从绘画中逸出的和中正气,宽厚仁和的意境气韵,正式汉文先生的为人、为艺的宗旨,也是从平易之中见奇倔的最高艺术追求。
这份坚守艺术的真源,这份力破春茧的智勇,在他的作品中风骨犹存。风中透着汉文先生的老辣爽利,有如甜甜花香浸肺腑,丝丝瓜甜润涩喉,和和春风异愁肠,烈烈风旌占汉风。这种漫走艺术之道,一路高歌艺术创举,更上一层楼,己达到了“麦场高处望云开”的新天地。
沈必辉先生素得书法真传,对传统书法画的根源性认知固深。自古来“书画同源”,书法线条的文化性和文人参与之门便洞开天地。必辉先生认为:“书法的线条本身就是具有审美价值。”而且他认为:“在好的书法基础上,能自由从容驾驭的线性元素,点划功夫,结构滋养,笔力锤炼,书体谙熟本身就是书法的本核。”
“一条古时水,向我手中流”,必辉先生在以书法的追溯性,绘画的自然性,诗画的整体性上,做出了有益的探索,且成果斐然。他的绘画作品充满的内在力度,详溢着大气磅礴,都充塞内弥外张的力度,这种力度取乎他的书法功底,法书的用笔。那刚韧率真的中峰,穿越画幅,是他从缶翁中领悟书法入画的真谛;那干裂秋风的飞白枯笔,是从文长狂草漫笔中想开而来,那沉稳壮阔的点朵,是从大涤子的荒疏琳琅中点醒倪端;那劲瘦圆浑的勾瓣夹叶,简约的笔调,是从雪个人中汲取营养。这种讲求“骨法用笔”的根本,给他的绘画植根了灵魂、骨气。这些线条的应用,如锥画沙,虽沉而流畅,用白屋漏痕,生涩中有浸润,力求形神兼备。
沈必辉先生的花卉大写意讲求形似与不似,又讲求神韵内敛。“野客思茅宇,山人爱竹林”,沈必辉先生关注大自然获取画材,启迪灵感。“师法造化”彰显了自然生态,表达了生命张力。吴冠中在写生有如此豪言:“咬住自然的血管,喝它的血。”沈必辉先生如是也。
在他的作品《山花烂漫》中蕴藏着大气,真气,灵气的内涵。整个画面深厚朴茂,苍拙野遗,倔强方挺。真有“九流三藏一时倾,万轴光凌渤澥声”的壮美大气。
必辉先生一路走来,在沉沉的都市中,灼灼的桃枝下,艳芳菲之中,追寻着自己的艺术人生,“回看南陌上,谁道不逢春”,在他创作的倾城中,不曾输给任何人,也不肯轻易让步于人。“宁可抱香枝头老,不随黄叶舞秋风”。脚踏实地去表现他笔下这一片片花海藤萝,一丛丛“菜花引来乱蝶飞”,一棕棕迎风摇曳的棕榈,一桩桩老梅逢春,一篱篱傲骨的野菊,一首首自题吟诵的诗歌,这不就是必辉先生的艺术风格、人品风尚吗?
武汉荣宝斋集结此次春日修楔雅集活动,不仅是对中国文化艺术的致礼,更是祈福人民。这是一份多么难得的杜鹃啼血的讴歌,这是一份伯劳苦砺人间真情,也是一份布谷逢春的呼唤,更是一份献给邓老及所有汉上老艺术家的凤凰涅槃的洗礼。
写于甲午初春于蠹石居